雕着花鸟浮云的窗户半开着,晚风透过那道缝隙吹进来,屋内的烛火微微晃荡。
元承徽跪在地上,膝盖微微有些打颤。她正对面,太子妃坐在椅子,正捧着茶盏,一口一口悠闲的喝着茶。
自打她被叫过来,已经一刻钟的工夫了。
跪了这么长时间,膝盖都开始有些发疼,但是,太子妃却是一句话都不说。窗外的风声传进来,依稀能听见屋外的哭喊。
时间越长,元承徽的心倒是越发紧张起来。
喉咙里开始发紧,元承徽抬起头,往头顶看了一眼,到底还是没忍住,喊了一句:“娘……娘娘。”
茶盏放下,太子妃唇角微微往上?勾了勾。她和姑母,说到底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。姑母用这招来对付她,她反过来,效果其实也?是一样。
上?位者统治下位者,不管如何,好用就行。
“刚刚玉良媛的事,是你做的。”太子妃眉眼懒洋洋的,语气更是半点儿都不惊讶。元承徽心口一缩,到底还是点了点头。
喉咙滚了滚,承认道:“是。”
太子妃轻笑一声,撑着扶手便要起身。元承徽见状,开始大哭大喊,抱着太子妃的腿求饶: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,还请娘娘您饶命。”
“殿下让本宫查这件事,既然凶手查到了,本宫自然是如实禀告给太子殿下的。”纯良娣上?次借由她生病,从她这儿夺走了不少的实权。
如今,元承徽这个蠢东西是自己送上?门来,那就恰好拿这事来立立威。
太子妃轻蔑一笑,转身就走。
元承徽在原地,才知道自己失了算。她跪在地上,也?顾不上?什么大胆了,冲着太子妃的背影就喊道:“太子妃娘娘此时去,只能用妾身杀鸡儆猴。”
她知道太子妃的打算,也?知道自己一开始就不该露怯。
可如今,为求自保,她只得继续。
“妾身这儿却是听见了个惊涛骇浪的秘密,太子妃若是运用的好的话,能够一石二鸟,除掉赵良娣,与……此时风光无限的玉良媛。”
太子妃的背影停下来,渐渐地转过身。
元承徽看着这背影,渐渐地松了口气:“太子妃若是想知道,这一
188、玉兰花(1/7)
切……得从我今日跟着赵良娣偷听开始。”
玉笙着急赶过去的时候,事情已经结束了。
“说是推主子您出去的就是那个宫女。”小元子跟在玉笙的身后,小碎步走的极快:“太子妃娘娘已经解决完,禀告了殿下。”
玉笙那秀气的眉心一下子皱起,她再傻也知道,这事儿不会是个宫女所为。
被推出去的时候,背后那股力气实在是太大。不仅是想让她推到烟火堆中,更像是恨不得一下子想让她摔死。
她这才站不稳,陷入了那一片火海里。
这手法,可不像是个宫女所为。何况,她可不知道,平日里得罪了哪个宫女,跟自己有着血海深仇,要拿命来害自己。
“那宫女如何了?”
小元子一口气说的不停歇,听了这话却是一下子僵住了,顿了顿,过了好一会儿,才道:“那宫女死了。”
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,就没了性命。
“说是自知自己罪孽深重,不配苟活于世,等人发现的时候,已经悬梁自尽了。”玉笙的眉心越发地拧紧。
事情发生之后,宫女就被囚了起来。
身边不可能无人看守。
何况,死的越快,事情越发的可疑。急冲冲的,倒像是掩饰什么一样。
玉笙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?,到了太子妃那儿,那种感?觉更甚。
“元宵佳节是大日子,各位过去看热闹也是无可厚非。”远远儿的,人还没走进去,就听见太子妃训斥的声音。
走进一看,才瞧见,太子妃挺着腰杆站的笔直,而纯良娣带头的一干人等全部跪在地上。
“可在陛下面前,搞出这样的小动作。”
“丢脸丢到整个皇宫人人皆知!”
太子妃一道道厉响,让站在一侧的玉笙拧了拧眉。到底还是走了过去,跟着跪下。
“好在陛下心仁,并未责罚。”太子妃看着跪在众人中央的玉良媛,眉心忽而往上?扬了扬。
她如何就没想到,这位玉良媛居然是个瘦马呢?
瘦马在扬州是出了名?的,但太子一向是个清心寡欲的性子,是从来碰不得这些腌臜的事。
故而,从一开始,太子将人从扬州带入东宫的时候她便没有多想。后来,等她去查的时候,只怕也?
188、玉兰花(2/7)
是太子为了隐瞒,故意伪装出来的身份。
所以她让人费尽心思去查,这才查了空。
太子殿下护她护的这样明显。还将这样一个下贱胚子,宠的如珠似宝。
那么,将她们这些世家贵女,自小就琴棋书画培养出来的啊高门小姐放在了何等的位置?太子妃没忍住,嘴角溢出一丝厌恶来。
玉笙低着头听训,并未瞧见。
反倒是在一侧的元承徽,连着身子都微微颤抖着激动。只她等啊等,等了好久,都没等到太子妃说出玉笙的身份。
“事情已经解决了。”太子妃瞥过脸,从玉笙那张脸上挪了下来:“那宫女已经伏法,日后这样的事情,再有下次,必定严惩。”
玉笙匆匆赶来,太子妃却是半句话都没让她说。
见众人走后,玉笙最后一个离开,抬脚夸门栏的时候,她故意转过身往背后看了一眼,却是没料到,太子妃也?正好在看着自己。
那一眼,让玉笙浑身上下一阵激灵。
她拧着眉,重新扭过头。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?,越发地严重。
“殿下呢?”她扶着冬青的手,问。
小元子刚打听消息回来,回?话的时候还喘着气儿:“殿下在书房。”
这话说完,顿了顿,许是怕玉笙不开心,又道:“殿下本是要亲自处理这事,可临时却是又请了恒亲王过来,如今殿下与恒亲王都在书房还未出来,许是在商议朝事。”
玉笙皱了皱眉,本要往回?走的脚步拐了个弯儿,往书房去了。
书房中
太子坐书案后,身上,那件月白色的华服依旧还是那件。他面上依旧是带着笑的,只抬起手肘,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根玉簪。
羊脂白玉的,雕刻成了半开不开的木兰。
木兰花清透,秀气,濯而不妖。又是这样名贵的玉雕成的簪子,一看,就是送给心爱的女人的。
抬起头笑了笑,太子的眼神看向对面的陈珩:“这个,应当不是给洛乡君的生辰礼吧。”刚刚,在宴席的时候,他明确说了,今日他没给洛乡君准备生辰礼。
可是,却随身携带着根玉簪。
举起手中的簪子,来回转动了几圈。太子低着头,勾起唇笑了笑,只是那股笑意却是达不到眼底:“
188、玉兰花(3/7)
这个,你?又是给准备的?”
陈珩坐在他对面,秋海棠的软塌上?,他微微斜躺着,玄色的长靴搭在面前的黑檀小圆桌上?,一手拿着酒壶,姿态显得有几分桀骜。
他从刚到书房的时候,便是这副模样。
听了这话,才算是说了第一句话:“皇兄又如何知道,这东西是我的?”手中的酒壶不是梅子酿,换成了在西北常喝的烈酒。
便宜,但却足够的烈。
一口下去,能烧的人心窝子疼。
陈珩仰头,满满得灌下一口,心窝子跟火烧的一样,他却是面无表情。“哪个女子掉了根玉簪,倒是问到臣弟的头上来了。”
手中的玉兰簪转了转,上?好的玉在烛火之下泛着莹莹的光。太子看了一眼,才道:“这根簪子是从烟火堆中找到的。”
他送玉笙回?去之后,就立马派人去查。
哪知线索没寻到,反倒是发现了这个。放烟火的小太监头一个便拿来,给了他。
“嗤嗤”两声,陈珩笑的越发起劲儿了:“那便是你宠爱的那个良媛……叫什么,玉,玉良媛的。”
“她一个女子,你?不去问,倒是来为难臣弟。”陈珩说着,倒像是打了个哈欠:“什么簪子,捡到了还给她便是。”
他身上的衣裳还未换,袖口衣摆都是被火炙过的痕迹。
特别是,那一双拿酒壶的手,手背之上?满是烫痕。从太子这个角度看过去,足以瞧见他的手背上?一片鲜血淋漓。
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。
我不管这敲锣的邪军统帅,是故意引诱我进入早就布好的天罗地网。还是真的忌惮我连山印的杀气,被迫逃回邪界。
此时既然我来了,那就不会退。
也许他不管自己族人安危,只想见我一人死,足以。
而我为了玄门长存,为了数亿平凡人的安居乐业,就算死我一人,同样足以。
于是我们各怀心思的你追我赶,总能保持一定的距离。
我不再像之前那般穷追猛打,而是勉强维持住连山印即可,防止到最后被他拖死,导致自己气机不足,陷入彻底的被动。
毕竟就算真的落入了陷阱,遇到必死杀局,我还要博上一博,所以我得保留一定的实力。
就这样猫捉黄鼠,兜兜转转一直跑了足足有一个时辰。
我的气机损耗过半,而他道行不知几何,但他气机也真的深厚,加上他是辅助性的玄术高手,所以他看起来依旧虎虎生风。
“小小人皇,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。都来到了我神族之地,你竟依旧要对我赶尽杀绝,真以为自己一个人皇,在我邪界也可以横行无忌了?”
突然,敲锣者猛地停了下来,讥笑着开口。
我不管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,没有回应他,毫不犹豫地落连山印,那连绵的群山之气立刻对其进行了镇压。
连山气连绵不绝,气结连山。
这延绵群山势大力沉的落下,一下子砸在了我的身前,砸在了敲锣邪人的头顶。
那里本就有一座山,连山气开山,将那山头都给削平,一时间地动山摇。
随着连山印的消散,敲锣邪人的身影也随之一同消失。
我楞住了,难不成他就这样被我给镇杀了?
他之前那气机磅礴的模样都是假象?撑到现在终于撑不住了?
我暗暗运气,小心提防地看着。
在那弥漫的山灰下,有一个深坑。
那深坑就像是无底黑洞一般,深不可测,直入地底,一眼望不见尽头。
我忍住跳下去瞧个究竟的冲动,管他是生是死,管他黑洞后连接的是什么。既然他不见了,我也该退出邪界了。
我扭头看向身后,看到圣龙岭内已经尸骨如山。
大部分都是人皇神兵的尸体,那百万神兵,此时还能站立的不足一万,近乎全部战死。
而神兵尸体一旦死亡,他们体内的鬼魂也魂飞魄散,那尸体迅速腐烂,成了烂尸,那一幕看着既凄厉又血腥恐怖。
在神兵腐尸旁,还堆积着玄门风水师的尸体,还有相当之多的邪人尸体。
原本不可一世的邪兵,近乎被团灭,所剩不多的几十个邪人,此时也感受到了人族的坚韧与无畏,自知大势已去,这一仗终究败了。
那存活的邪人被风水师们团团围住,跪在地上苦苦求饶。
闻朝阳大口呼着浊气,这个三教通融的仙人,以武通玄的武夫,为了这一仗近乎贡献了自己所有的力量,整个人都看着苍老了不少,但他终究无愧天下,站到了最后。
高冷男用重尺支撑着身体不倒,满身鲜血淋漓。
存活的风水师们或瘫倒在地,或倒在血泊,或顽强地单膝跪着……他们的眼中没有劫后余生的侥幸,没有死了无数同胞的伤感,他们眼含炙热光芒,看向邪界方向,看向了我。
是我这个小小人皇,只身入邪界,压制了邪军统帅,才为他们争取了足够的机会,让人道打赢了这震古烁今的惨烈一仗。
所以此刻,他们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盼我归来,共庆胜利。让我这个人皇,玄门镇玄王,带领他们班师回朝,享世人顶礼。
我心里为死去的同胞心痛,为幸存者而喝彩,这种时刻我自然要与他们站在一起。
哪怕危机还没有彻底解除,也许不久后还会有邪族精锐发动战争,至少这一刻,我们赢了。
我也知道以残存的人道力量,是没有能力一举打入邪族诛邪的,毕竟就连邪界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,都还没有弄清楚。
所以,是该撤退了。
于是我将气机彻底爆开,结束朝界河飞去,想要尽快回到圣龙岭。
“好强的力量,不愧是连山禁术。真没想到,过去了几千年,在这世上还能看到有人再次使出连山,难得,难得。”
就在我御气飞行间,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无比苍老的声音。
这不是敲锣者的声音,我暗道不好,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此人深不可测。
我头也不回的往回跑,这时敲锣者的声音也响了起来:“小小人皇,你虽然道行一般,但造化惊人,借你连山气,破了封神印,放出了我族强者,你也算是为我族立了大功了。”
这是龙皮所制的族谱,龙皮不腐不烂,且有龙气立符,可防外人窥测,还能最大程度的防止天地规则的破坏。
族谱扉页有云:吾乃昆仑大帝陈昆仑,诞于太古,交天地人三皇,历天地之变,引人道初立。望陈家后人铭记,天之大浩瀚无际,地之袤深不可测,而吾陈家则为天地之变而生。
单单是看了眼这族谱扉页寄语,我就
心中升起浩然之气。
不愧是那个永远立于玄门之巅的陈昆仑,短短几句话就让人热血沸腾,心潮澎湃。
不过他所说的这个昆仑大帝应该不是他,而是那个最初的神像尸体。
因为这些文字虽然被他刻意用当时能看懂的文字记载,但我还是看得出来字迹和我相仿。看来他也发现了些关于最初的我的一些秘密,在故意用他的身份来给陈家立谱。
我继续翻阅下去,一字一句地看,不敢错过任何细枝末节的线索,毕竟连陈无声他们都能看出老祖宗和雪山神魂有关系,我不可能看不出来。
继续看下去,我看得出来他对这族谱也是用了心。他刻意营造出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氛围,当得上是字字珠玑,难怪让陈家人对其敬若神明,无比的崇拜。
他说:“天下生灵必有一劫,或在天之涯或在海之角,吾陈家生而为天地之变,望陈家后人牢记祖训,不为贪生而怕死,要坚守正道,静待乾坤朗朗。”
“吾昆仑大帝已推演天地之变,布下重重阵法,将指引陈家成为这天地之变的镇守之族。”
“吾已留下无数遗训于谱中神符,望历任族长持族长令潜心参悟,依训行事。”
“另有要事为祖训,日后三年五载,或百年千年之后,归藏圣山将出神魂,此神魂之主为吾挚爱。不论其为祸天下,还是毁天灭地,切不可与之为敌。因果循环,她不欠天地,一切都是我们陈家该承受的。”
看到这里,接下来出现了一道道非常诡秘的符术咒语。
不过这些符图明显已经被开启过,已经失去了该有的神光,成了单纯的符文,没有了神气。想必是被历任陈家族长给参悟过了,符中讯息也已经被他们给拿走了。
看到这里,我除了对‘我’这个陈昆仑装神弄鬼的派头给折服,倒是没发现太多有用的讯息。
其实这些讯息都很重要,既提到了自己的目的,又提到了雪山邪魂与之关系非凡,且让后人不允许与之为敌。
不过这些讯息虽重要,对我来说却已经用处不大。因为之前从陈家老祖陈无声嘴里,我已经得到过这些线索,现在只不过是亲眼确认罢了。
如果仅仅是这些记载,我当真是要大失所望了。
我不信邪的继续翻看,我不相信‘我’费尽周折乘坐神船回到荒古,只留下了这些假大空的东西。
除非他自信到可以化解浩劫,要不然怎么也要留一手,供后人参详。
而继续翻下去之后,我果然再一次看到了他的记载。
当再次看到他的记载,我楞住了。
因为那已经不再是当时能读懂的文字了,居然是一排排字母。
我的嘴巴张成了O字形,一脸的不可思议,因为这他娘的貌似是英文?
这一刻我懵了,‘我’为何要留下英文?这绝不是当时的人可以看懂的,别说当时的人了,就算是再过两三千年都没有炎夏人能够看懂!
他写下这些英文是要与谁沟通?写给谁看的?